翎十九的小竹林

【苏夏】寻风 9

第九章

 

山庄中鬼气森森，瘴气弥漫。前院野兽鬼魅虽是不少，却尽皆神智全无，问不出什么话来。阿翔在上空盘旋几圈，也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白雾。

“这样游荡不是办法，必有厉鬼隐匿于山庄深处。”夏夷则以灵力查探了一番，道：“通往后院的路尽数不通，为今之计……只好设法穿过厅堂。”他看一眼有些踌躇的襄玲，温声道：“跟好屠苏，我来垫后。”

这正堂修得十分宽敞气派，如今却木料腐朽、蛛网遍布。三人一入内，襄玲便被灰尘呛得不住咳嗽。

夏夷则轻声叹道：“俱往矣。”

百里屠苏挥剑破开了一只扑上来的女鬼，道：“鬼怪却不知此。”

厅堂后的房间曲折相连，游荡着不少鬼怪，一不小心便会被扑个正着。三人越往里走，精神也绷得越紧，手中的兵器都被掌心渗出的汗微微沾湿。

百里屠苏又踹开了一扇门，不想顷刻间便有长枪袭到面前。他毫不犹豫地横剑相格，利刃撞击发出铿然之声。百里屠苏虚晃半步，便要一剑斩断那长枪的枪杆，却听得那边有人喊了一句，“木头脸？！”

两边攻势皆是一顿，一青衣书生从书架后探出头来，“真的是木头脸！”他走出来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，“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，诚不欺我！”

百里屠苏剑尖指地，应道：“方公子。”

夏夷则这才看清房内之人，除却这青衣书生，还有一男一女，看起来都不及弱冠。女子虽未着战甲，仰首之时仍可见兵士之态。男子则衣冠尽皆不凡，粗粗一算足有万金之数，必是出身豪贵无疑。

持枪的红衣女子见状，抱拳一礼道：“在下闻人羽，百草谷星海部天罡。这两位是方兰生与乐无异。三位突然出现，我等还当是鬼魅妖兽作祟，实是唐突了。”她的目光停留在百里屠苏身上，“侠士与兰生相识？”

“这是百里屠苏”，方兰生抓抓头，仿佛有些不好意思，“他以前救过我，是个好人，你们不用这么剑拔弩张的。”

乐无异哈哈一笑，道：“兰生的名字是百末旨酒，他的名字是屠苏酒，倒是挺搭。”

襄玲皱皱眉头，抱起肩道：“你认识屠苏哥哥？”她瞥一眼乐无异，又打量着方兰生，道:“你……矮了点，屠苏哥哥才不会喜欢！”

方兰生一怔，道：“可是……你明明比我更……”他话没说完，又反应过来，提高了声音叫道：“我为什么要这木头喜欢！”

闻人羽面色哽噎，乐无异似懂非懂，夏夷则高深莫测地扬了扬眉。

 

百里屠苏似无所觉，他看着方兰生，仿佛想起了什么，“你婚事在即，如何会在此处？”

方兰生支支吾吾了半天，避重就轻道：“我……我出门游历，不成想到了碧山附近，就跟撞了鬼一样。对，撞鬼！本来我们三人都要离开碧山了，没想到昨天夜里我在客栈睡下，今天早上却到了这山庄里，幸亏闻人和无异跟来叫醒了我。”

百里屠苏皱皱眉，跟夏夷则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方兰生打了个哈哈，“木头脸，你看这山庄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？”

众人：“……”

——这遍地的鬼魅妖物还不够奇怪？

襄玲扁扁嘴，抬起头问百里屠苏，“原来凡人都见惯了妖怪吗？那为什么襄玲还要藏住耳朵尾巴？”

百里屠苏：“……”

乐无异跟方兰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襄玲，“什么？！”

闻人羽干咳了两声，乐无异跟方兰生默默收回了视线。

乐无异痛苦地捂住了额头，“这么可爱果然是妖吗？”他另一只手拉了拉闻人的衣袖，“自从认识了你，感觉这个世界都不太对劲了。”

闻人羽：“……不必客气。”

方兰生痛苦的点跟乐无异差不太多，“温柔娇俏的人类姑娘果然不存在吗？”

闻人羽：“呵呵。”

百里屠苏回归正题，道：“山庄中鬼气太盛，你三人可速速离去，我等自会除去厉鬼。”

方兰生看了一眼百里屠苏身后的夏夷则与襄玲，道：“我们……我们也不会拖后腿的。来都来了，怎么能不一起去？”

闻人羽亦道：“在下身为天罡，岂能袖手旁观？”

“何况你们除了屠苏，只有这位小妹妹跟一个病弱小子，怎么看都让人放心不下。”乐无异点点头，附和道。

百里屠苏神色微妙地又跟夏夷则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他虽老成持重，到底不过十七岁，阅历浅些。对如何应付自来熟，实在是缺乏经验。称呼不过虚名，也就罢了。可是，病弱小子是说夷则？

夏夷则血气弱，脸色是较为苍白。但君不知清和前辈便是顶着一张这样的脸，说削山头就削山头。襄玲抱起肩，正要理论，却被夏夷则拦下了。他的目光扫过诸人，似笑非笑道：“那便一起吧。”

 

众人动身往远离厅堂的方向走。一路上闻人羽冲在最前面，倒让百里屠苏轻松了些。天罡枪法特殊，夏夷则早年也有所接触，知晓这绝非朝夕之功，很快便相信了她的身份。而乐无异虽有灵力傍身，运用却不算得当，看得出并非江湖中人。方兰生是百里屠苏的旧识，自见面来便紧紧跟在百里屠苏身后，想来身份也无可怀疑。

最后一扇门打开，已可隐约看到后院嶙峋的假山。成群的狼妖堵在门口，锋利的犬齿白森森地，让方兰生不由往百里屠苏身后退了半步。

百里屠苏知道方兰生虽会些法术拳脚，却到底是个书生，便嘱咐道：“方公子，你先别出来，一切小心。”

夏夷则面无表情地一剑刺穿了一只狼妖的胸膛。

闻人羽尚未安排好战术，云龙击的剑光便在夏夷则脚下亮了起来。众人只见蓝色的剑光闪过，一群狼妖便尽数倒了下去。

乐无异目瞪口呆，“……真……真行啊。”

夏夷则目不斜视地往后院去了。

百里屠苏和襄铃抬脚跟上，徒留三人跟死状凄惨的狼妖们面面相觑。

 

后院亦笼罩着茫茫的白雾，几步之外的事物都难以看得清晰。偏偏这后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，闻人羽只好一直叮嘱大家跟紧身边的人。却不想众人转过一个拐角，方兰生突然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去。事出突然，谁也没能拉住他，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消失在了山梯上。

“又来了！”乐无异有些气恼，抬脚便往方兰生消失的方向追去，却被突然扑上来的几只女鬼阻了去路。

“又？”百里屠苏一面施展着玄真剑，一面追问道。

“我与无异是在碧山下的小镇遇到兰生的。”闻人羽回答道：“当时他便中邪了一般地往山上来，好不容易才被唤醒。我们本想让他等在山下，自行前来一探，却不想今早他便没了身影，后来还是在这山庄中遇到了他。”

乐无异有些气恼地抓抓头发，“早知道该直接把他绑走，这里的古怪完全是冲着兰生来的！”

 

山梯上游荡着不少精怪，且因了山路狭窄没法绕开，众人只能一路杀上了山去。等到达半山的时候已然花去了小半个时辰。

山腰上错落建造着几处亭台，一抹青色的身影立在一小片空地上。

跑在最前面的百里屠苏猛然停下了脚步，伸出一臂拦住了后面的人。

只见方兰生满眼血红，身上鬼气森森，手里握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长刀，正要挥刀自刎。

乐无异毫不犹豫地扔了什么出去，方兰生腰间的玉佩却先亮起了莹莹的微光。那光缠上方兰生的手腕，让他的动作一顿。长刀掉在地上，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将方兰生猛然唤醒，“我……我在干什么？”

山中的枯萎的林木摇晃起来，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，仿佛扼腕。

狐妖本就在惑人心神之术上天赋异禀。襄玲很快发现了端倪，哼道：“不过是个鬼魅术罢了。”说话间，她的眼睛变成了妖异的金色，“搞鬼的人还不出来！”

方兰生身后的黑雾中渐渐浮出了一个暗色的身影，看模样依稀有几分女子的样貌，却是已进鬼道。

夏夷则捏起了剑诀，想来这便是作祟的厉鬼。

乐无异一边放出偃甲，一边惊道：“原来厉鬼是这个样子？确实比妖怪吓人。”

    闻人羽小声道：“……其实……也并不一定……”

那女鬼仿若未闻，只冲着襄玲嘶吼道：“死丫头！坏我大事！”

“襄铃才没死，死的明明是你！”小狐狸抱起肩，偏了偏头。

闻人羽向来先礼后兵，问道：“尊驾为何无缘无故针对兰生？”

女鬼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哈哈大笑道：“无缘无故……你说我无缘无故？”她数寸长的指甲指着方兰生，怒道：“这个人……就是这个人……上辈子虚情假意骗我！害死叶家满门！我杀他报仇有什么不对！”

乐无异眨眨眼睛，“上辈子？原来人真有前世今生？”

闻人羽：“这个自然。”

乐无异回想了一下，似有所悟，“原来《逸尘子》里写的是真的。”

夏夷则：“……”